2013年4月29日 星期一

賤人就是矯情!髒話的父權複製

甄嬛傳火紅的台詞被大量使用,甚至出現在手機背殼的設計中。

賤什麼賤? 老娘都不老娘了

  「賤人就是矯情」這一句話已經成為台灣社會火紅的流行語,據查,「賤人」在中國古時除了是階級的指稱外,還指涉「不知好歹的人、不自重的人」且多指輕浮、矯揉造作的女子,而在《髒話文化史》(Language Most Fouls)一書中,作者Ruth Wajnryb指出「賤人」(bitch)一詞,是髒話中用來辱罵女性,卻唯一沒有指涉女性身體意象的詞語,這是一個看似沒有貶抑女性,卻是男性作為權力中心,企圖將女性的行為掌控於手心的語言表徵,「賤人」最常用來指稱那些作為不符社會期望的女子(所謂不三不四、不符三從四德),也常被用來做為女性間咒罵的用語。

  在(自由主義)女權主義逐漸高漲的年代,愈來愈多的女性認為女性能夠自發性地改變作為,而讓女性的地位如同男性一般,簡言之,至少愈來愈多的女性聲稱只要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就算是達到性別平等。Ruth Wajnryb在書中指出,傳統上由於社會期待的結果,在情緒宣洩上,女人被允許使用較多的哭泣表達,而男性只能透過咒罵來達成此目的,研究顯示,當女性被允許使用較多的咒罵詞時,哭泣的頻率會大幅減低。這個現象透過教育的規約,以及同儕間的模仿,不斷地再製下去,男性出現使用髒話作為問候語、感嘆詞,甚或是語助詞的現象,因為這些言語表達使得男性得以宣稱自己身為一名不會隨便哭泣的父權男性,透過髒話的表述,男性得以確立自身的社會性別。然而,當越來越多女人想要做跟男人一樣的事情,對著另外一個女人咒罵著「幹你娘」的時候,這個畫面就有些奇怪了。

當你說「幹」的時候 說的是什麼?

  在被俗稱為國罵的「幹」一詞中,隱含了男性使用生殖器進入女性的意義,當女性使用「幹」的時候,主詞很顯然地不是咒罵者自己,而是咒罵的女性借用了社會中的任意第三者男性,來對對方或對方的母親進行了一次的辱罵,諸如「他媽的」、「操你媽的」和「雞掰」等中文中的髒話,都描繪出了髒話語言藉由對抗女性或母親的角色來行使父權的輪廓,是一種基於陽具思考的語言秩序(蔡珮,2004)。當女性口中咒罵著陽具思考的髒話時,卻同時複製了過去父權踐踏在女性頭上的權力不對等,不同於社會語言學將此視為一自然現象產生的差異來進行解釋,批判語言學對此有相當大的意見。

  語言與思想間的關係,是長久以來在語言學界爭論已久的「雞生蛋」問題,Whorf-Sapir假說認定了語言的結構乃至於其詞彙,都大大地決定了說話者感知世界的方式,批判語言學家認為,語言是社會實踐的方式,語言被社會結構生產出來,卻也不斷地回饋至社會結構之上,鞏固社會秩序,父權社會的傳統禮教對女性貞操的限制,以及母親形象的束縛,與父權律則下的髒話語言相互作用,生產了更多的髒話,再現了更多的父權。當女性不再只能躲在角落哭泣時,或是因為沒有哭泣而受到非難時[1],女性藉由較高比例的髒話創就了新的情緒宣洩管道,而當女性嘴中操弄著這些咒罵詞時,卻實在地鞏固了長期操控著自身自由的父權體制。社會語言學傾向於將這些語言視為自然現象進行研究,也就是說社會語言學家樂見於這些髒話的出現與存在,但批判語言學家則認為,由於要一個女性在咒罵時改用「幹你爸」或是「他爸的」顯得異乎常情,因此我們應該透過教育或是其他方式消滅父權咒罵語言的存在。

兜不出的後宮 女人鎖住了女人?

  「賤人」本是男人用來辱罵那些「不乖乖聽話」的女人,而當後宮嬪妃以此互相咒罵,在情感獲得解放的同時,卻同時加深了禁錮在自己身上的牢籠,手持著父權的銳刃,踩在其他女人的身上,成功望上爬的,自然不會顧及父權的可恨,反倒會略有感激之意。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在我看來,前者不過是父權體制的複製者,應該稱之為男人,男人當然會處心積慮地去為難女人了。



註解

[1]國外法庭曾發生母親由於並未因為小孩丟失而哭泣,進而遭到檢方懷疑是母親親自行兇的案例。


參考資料

(1)蔡珮(2005)。從污化女性髒話看父權在語言使用的權力展現。
(2)韋津利、嚴韻、Wajnryb, R(2006)。髒話文化史.。麥田出版。